“存 金不如存木、炒股不如炒木”,在越来越多的人还在纠结到底是炒房还是炒股的时候,另外一些人已经找到了一个更能攫取暴利的投机对象—红木。有人用养老钱囤 家具,有人用买房子的钱囤原木……个体的疯狂凑成整个行业的疯狂。但事实是,中国国内已基本没有红木原生树,对珍惜木材的无休止欲望几乎完全依赖进口。最 终,为别人带来无可挽回的毁灭。
对面对中国“红木热”的任何国家来说,非法采伐和木材走私造成的金钱刺激都带来严重的治理挑战,图为缅甸执法人员清查走私红木。
从危机到疯狂的轮回
2015 年的第一个季度即将结束,边疆小城景洪也即将迎来它每年最热闹的时候—傣历新年泼水节,即便如此,作为彰显版纳文化旅游特色的红木一条街此时却依旧冷清, 大量的红木商品静置于尘土之下,乏人问津。唯有门口那些超级巨大、乃至无法放进室内的木雕彰显着这里曾有过的“辉煌”。这条长达3公里的红木街与周边陆续 被开发的村子里总共分布着上百家工厂和商铺,以经营红木根雕、家具、工艺品为主,涉及老挝、缅甸的红酸枝、花梨木、黑檀、柚木等木材。在2012年12月 开街后不久的2013年6月,《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》(简称CITES公约 )将我国国标规定的33种红木树种里的7种列入管制物种。从此,这 条红木街经历了不可思议的疯狂:木材价格呈几何级数蹿升,进木材的速度跟不上销售的速度,连多年积攒的碎料、差料都能掺在好木头里一并倾销掉,基本上零库 存运营。彼时,不仅是西双版纳,境外木材原产地、国内各大红木原料集散地、家具生产加工基地以及家具卖场也正在经历同样的疯狂。
武装护林员在泰国国家公园守护着一颗巨大的大红酸枝树。
红木市场如此这般如过山车的动荡始于2005年。那一年的年初,国内红木家具的 价格开始被快速拉升,各种关于红木稀缺性、收藏价值的说法充斥市场,从2005年至2007年,红木价格在短短两年内上涨近10倍。2007年10月,在 中国-东盟博览会上展出的一套老挝红酸枝家具,标价高达8000万,而2003年之前,一套顶级红木家具不过百万。2008年遭遇金融危机,红木价格一度 狂降,很多人的货积压在手上,急于周转资金之下纷纷低价甩货。2010年起又开始回升,这一年,中国经营红木家具的公司数目增加了40%,直到2013年 达到又一个巅峰。从2014年下半年起,红木市场又遇消费“寒流”。文章开头的一幕也正是全国大多数红木商户现在的境况。这一轮轮暴涨暴跌的背后又有着怎 样不为人知的原因?
对面对中国“红木热”的任何国家来说,非法采伐和木材走私造成的金钱刺激都带来严重的治理挑战,图为缅甸执法人员清查走私红木。
武装护林员从非法砍伐者手中没收的链锯。
始作俑者:唯材质论
中 国的建筑与家具史几乎是一部木文化的历史。作为最容易获得、最容易加工、与人性最为贴近的自然材料,木材从古至今就是中国人构建诗意栖息家园的不二选择, 可以说中国人的实木情结是与生俱来的。 隋唐以来,随着垂足而坐逐渐普及,人们的生活重心提高,室内家具得以长足发展。明嘉靖以前,中国的古典家具大多是 漆木家具,其胎骨主要是楠木和杉木,没有细木家具,也就是今天所谓的硬木家具、红木家具。到了明代万历年间,随着海外硬木的流入才在江南富豪与文人间开始 了硬木家具的制造和流行,并最终成就了中国家具历史的最高峰。
德 国人古斯塔夫·艾克在1944年出版的《中国花梨木家具图考》是最早研究中国硬木家具的著作,其所谓的“中国花梨木家具”涉及到的用材包括有多个不同的红 木品类,这本书打开了中国红木收藏的大门。1971年,美国人安思远又有一本研究黄花梨家具的著作《中国家具》问世,一股世界范围的中国家具收藏热逐渐蔓 延。后来,中国学者王世襄在其著作《明式家具珍赏》中,进一步强调了明式家具即黄花梨等硬木家具的狭义定义。按照著名收藏家、学者赵祖武先生的见解,明式 家具即硬木家具的观点是导致唯硬木论的思想基础。《中国古典家具价值汇考》里的《明清家具定 级标准评分表》更进一步将材质种类和大小置于考量家具价值的前列,将文化性、艺术性和创造性放在微不足道的位置,从而演绎了一套唯材质论、唯红木论的评价 体现。这种评判标准导致人们认为家具价值的高低取决于木料,这是一个将学术概念偷换成商业概念的误导。纵观我国五千年文明史,直至清代前期,包括统治阶级 在内,做家具大多使用软木,到了明清时期,除了帝王将相、达官贵人,老百姓(603883,股吧)也用家具,这类家具在欧洲称为 Provincial Furniture,意思是指王城外的家具,即民俗家具,这部分家具很少用所谓的“红木”,而是就地取材,难道他们就没有价值?
对面对中国“红木热”的任何国家来说,非法采伐和木材走私造成的金钱刺激都带来严重的治理挑战,图为缅甸执法人员清查走私红木。
在越南待售的大红酸枝原木。直径超过50厘米的大红酸枝通常需要几百年才能长成。
中 国的红木家具收藏热于20世纪80年代开始萌芽,当时只是一些有识之士的小范围购买,一套红木家具两三千块钱。到了90年代,一些文化界和演艺界人士开始 关注红木家具,市场上出现了红木家具消费热潮,使红木家具开始涨价,达到每套1万元到2万元,随之出现了以投资为目的的红木家具购买热,每年增值 10-30%。到了21世纪,古董家具的稀缺结合投资市场的急切需求,促使很多人开始炒新家具。古董收藏界的“唯材质论”在此依然适用,这些新作、乃至臆 造的仿古家具也尽可能使用名贵的木材,继黄花梨、紫檀的商业灭绝之后,大红酸枝又被定义成“被严重低估”的品种,进而坐上了最具投资价值的“宝座”,33 种红木国标的制定为这场追逐游戏设定了更多的猎物。
讽刺的是,国人将大量低俗臆造的仿古家具陈设于厅堂之时,大量珍贵杂木古家具被外国人轻松地带出国门,直至欧美市场饱和,剩下的那些只能在风吹日晒中等待被砍做烧柴。这种风气使古代传统家具制造中大量使用的榆木、杉木、榉木等木材都成了不受欢迎、甚至代表“廉价”的材质。